维修理轧

无视了爱我之人所给予的一切,对你廉价的施舍感恩戴德。

【废稿】天啊哪儿来的一篇双花

孙哲平因伤退学。

他俩也就再没见过。

这是针对外界统一好口径的说辞。

只有最后一句是完全真实的。

五年之后大一新生张佳乐在普招班会里一眼看见老熟人,兴奋吧啦地轴了背包往人旁边卡啦一坐,兴奋吧啦地和人攀了两句寒暄。

孙哲平很高冷,翻着本唐璜,精装厚皮,边角包了金边,印刷有点不太尊重设计的RGB着色跑偏,他扫书向来扫得不求甚解,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他,走哪儿都是一幅漫不经心的少爷样子。

张佳乐打住了嘴,没像预科班声名在外的小学弟那样长篇大论,人群烘热的礼堂里一口浊气闷在胸口,堵得他有点眼涩。

当年你走之前可不是这样对我的,我也从没有这么对待过你。

他们俩的同校,没有什么一二本之间的自我划水,也没有什么啊为了你我放弃数理化最后一道大题的海誓山盟你侬我侬。两个大男孩之间的交情看起来正常到止步于可以为彼此打场架,也可以为了打这场架互相揍一顿。拳头专照着脸下,揍完了相互搀扶起来去医务室,包扎过程中消了火气,到头来还是兄弟,指着对方脸上的青青肿肿相互骂怂。

所以同校了就是真缘分,断了联系就是真真儿没了音讯,两个人都心狠。

土豪的杀伐果断之气是会传染的,从初中没毕业开始,到后来跟着把手机扔下河未终,人不在身边的两年里愈演愈烈。有时候张佳乐都不明白,孙哲平这么个人生大事都能扔个钢镚决定完提胯就跑的人,张佳乐最初遇到他都很怀疑这人别是到最后能靠丢树枝把自己给嫁了吧。结果到最后自己一届无依无靠的平头百姓也被带入了猜拳定饭点的鸿沟。

虽然直到现在他想起那款随着孙壕的苹果一道随澜沧江水奔腾而去的诺基亚,心还会痛。

那毕竟是个能打贪吃蛇和是男人就下一百层的先进诺基亚,彩屏LED水晶按键,使用感特别好,在初中一炮防火防盗防老师的老年功能机部队中显得独树一帜别样风华。能跟着死飞一起玩儿漂移,被老冯从六楼biu地甩下去跌出三段解体新书,暗搓搓捡回来重新组装,开机能开得面无表情那种。大手拉小手,很稳定地走。哪儿能像孙大壕一样缴一个换一个,缴两个换一双,越换越好,感情不是寻常人家的肾,都是量产出来的。

初中毕业他沿着澜沧线穷游,高中毕业又被七大姑八大姨绑去老挝。但凡见着水的地方他就突然兴奋.jpg,趴在车窗上想看看世界第七长河岸上会不会有一道隶属于北欧子弹制造公司的威光。

那可是厕所捡上来洗吧洗吧接着用的诺基亚魔改典藏款,开玩笑。他表哥换智能机的时候淘汰给自己军事化全日制苦海里挣扎的兄弟,有情分加持都不至于让他和他的典藏版生离死别好吗。

可惜N年之后他等来的不是山海相送河流地动,典藏版沉没在澜沧国境内的可能性大,埋葬于国界线之外的可能性小,还能找得到的可能性为小数点后纳米级别的开次方。

澜沧显然很敬业,吃了他的手机没吐回来,一路追到北平皇城天子脚下,用差不多小的可能性把人给他送了回来,好巧不巧就是害得他冲冠一怒丢诺基亚的那个。

送回来就送回来,好不容易考到一个学校,异院分班分到同一个辅导员,老天给了这么大缘分这人居然还不理他。要不是这小子今天劳资一届手无缚鸡之力的理工男还有块随身携带的砖头可以防身,独领风骚。

给我一百个芬兰款砸死这位大爷算了。

 

毫无疑问对于一些高中毕业生而言大学可以说是非常奇怪了,当然,也会有很多意料之中的东西。如果你在异地还能遇到老熟人,别说是同班、别说是校友,就算是老乡见老乡都得泪汪汪个两三回。他和天子脚底长大的孙哲平不是老乡,但前面两点占了尽还能有余。生疏这种东西吧,到最后淡了,那就是真的淡了。

有时候熟人相见还不如素未谋面来得容易规避尴尬,至少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应当去迎合。交障如日本,照例还能有慢慢一大柜子书能教你做人。

然而如果是老相识,首先一个你就会有千千万万说不出的从前。你期盼他能说出来的能回应你的他做不到,他期盼你能记起来的地方,你一片空白。

有希冀就会有失望,共有的过去远比未能同渡的人生河流容易成为矛盾所在,一壶浊酒喜相逢,还是不如形同陌路的好。

所以军训两个月,两个月后大多数男生已经熟络到能穿着裤衩来相见,洗完澡听说要集体搞教官的事儿围着毛巾就敢跑上街,反正理工园区居于庙堂,能看到女生的地方简直少得如同见得到鬼。偌大个十二层教学楼拒绝提供女性厕所,还差点因为魔改厕所成材料存储室被本校法学院的姑娘们合伙告上省教育网,副书记出面拿的钱才免于上法庭。

可是他和孙哲平还是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相隔十来米远。

搬书的时候他走在前面,隔壁直升教育拉过来的小壮丁和他科普人生哲学,言说乐哥,乐哥,嘿,我看你这么一把年纪还没有找女朋友,怕不是要单身主义了吧。我和你说你得抓住机会,出了校门才知道,学校外的男人个顶个比学校里的男生好,学校外的女人个顶个不如学校里的小女生。别想着什么先提升自己才能造福别人,那是注孤生大成级别第九层。要知道你现在怀里的就有可能是别人将来的老婆,想想不会很刺激吗?

乐哥一个人扛着连个人的黄牛皮纸笑到打嗝,心说你个屁大点的孩子乐哥乐哥地叫劳资还要你教,爷是从初中就被人说早恋的人,对象是姑娘我还真没考虑过这种事不好意思。

想到这儿也就一时好奇,问那个姓李的八卦小孩儿:“找女朋友的能有什么出息,知道最近流行风向是什么吗。”

小孩儿愣了愣,憋了半天,憋了一句乐哥威武。

张佳乐:“听懂没?”

小孩儿点点头。

“真懂了?”

真懂了。

张佳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个和他同路跨过了大半个校区的小男生干笑两句,蹭蹭蹭躲他出去几十米远。

一边躲,一边在远方遥遥比量手势,想表达的大意是:

大哥

你牛

不听你秀了

加油

再见

看在张佳乐眼里是:

大佬

牛皮

不是一路人

你们开心就好

拜拜了您内!

 

后来张佳乐一直以为这小子宇直,出柜的事儿考虑到表面兄弟情都没敢告他。老后面快毕业的时候才晓得这小子直个毛线球,分明是班上正班长追副班长嘘寒问暖细致入微弯得太出名,他在班上得被秀一脸,出得门来还被秀一脸,受不起。单身狗委屈。

幸好他后来入了记者团,在情报界出了名。换届后女生堆里的一名异性良将,江湖人称迅哥儿,从弃医从文到弃笔从戎。

合班课不缺劳动力,孙哲平他一个主动请缨的,末尾了被人群劝来劝去空手而来空手而归,手上从来没缺席过的绷带很是刺眼,吊在队伍后面当背景板,也不知道前面人说话他能听到多少。

张佳乐逞强背负两个人的工件,走到一半兜楼梯上再也喘不动了。

老同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顶后头寻摸上来,撸起单边袖管一声不吭,只手提着上了后面八层楼。

场景和五年以前他们初相遇的时候何其相似。

 

彼时家里人反水太多,见到看不惯的就什么都敢说,大孙同学侠肝义胆最见不得别人受人耳根折磨,跟他打完那场仗哭过笑过闹过伤过了手。完事儿没事人一样,临近中考不多久咵喳换个学校人间蒸发。

张佳乐连埋怨他都做不到,只能怨自己活得无力且委屈,别得抱怨一句都说不出口,大男人总要有点担当。你总不能说你初中就谈恋爱对象还是个男的你就有理了,真要正面硬肛起来,就他屋里那帮脾气比花椒暴躁的有才人士,保不齐要大义灭亲上个什么新闻头条。

其实那时候他俩也只是兄弟,小男孩儿换完乳牙没变完声,还远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两个人说说笑笑都很坦荡,所有的隔阂都是闲言碎语被迫造就的分离。

他当年就很天真地想啊:也许就是淡漠习惯了的大人过得遥远,所以才见不得人与人之间还有那么一丁点值得付诸信任的友情。

所以凭借这个世界对于兄弟情的恶意,他连重逢后孙哲平的冷漠都没法出口抱怨。话说开了人家可以有一大串都是为了你好可以解释,他能为自己分辨的只有两个字叫做任性。

毕竟就算你不念那场为了年级第二把抄袭上位的年级第一摁小便池一顿里揍的架,你还得念及河水里安详躺平的老旧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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