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理轧

无视了爱我之人所给予的一切,对你廉价的施舍感恩戴德。

【架空】【伞修】葬雪【阅读】【理解】

【架空】【伞修】葬雪【阅读】【理解】
-Every fall,when the frost first fell,he would come to our house.-
【夜深了,来讲个一别经年的鬼故事吧】
       每个秋天,当轻霜第一次现身于草木之上时,这个人就会出现在我们的房子里。这间小屋顶上毡着的每一根茅草都是他拣回来的,如今他却不过是个每年都会在这间屋子里呆上半个冬天的熟客。
      漫长的冬日里,他渐渐重新有了名字,人们都叫他“布霜人”。
                        一、
     霜是在住在屋子里的小女孩十四岁那年跌下山崖的。失足之处没有野兽的脚印,没有猎人的陷阱。枯枝丛杂的细碎白沙间露出狰狞的泥泞,张牙舞爪地像是山体素白胴体上的伤口。峭壁下是挂着纯净表象的雪窝,那里是狼群的冰窖,不时纷扬起来的大雪总会尽职尽责地当好掩盖猩红的帮凶。开春过后再去看,白骨森森公平得教人分不出谁是同类谁是牲口。
      也许布霜的神明就是急于找寻一个继业者,于是不由分说地提早领走了哥哥温热的血肉。第二年的秋,打开门来迎接卷携着霜雪气息的兄长时,女孩儿如是想着。
      哥哥是善于攀登的猎手,他要是没那么厉害,也许申明也就不会选中他了。
                         二、
      城里的有钱人家可以请到最好的医生,花费那么上百个山里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金币,然后就可以不回从爱驹身上坠下的傻儿子被踏碎的半个头。可是医生终究比不上山神的鬼斧神工,听说被缝起的脑袋上会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
霜身上却什么也没有,大概神明也不会愿意去破坏这样一张不该属于山中人的精致的脸。
只是他的气息、血液、躯体,从今往后,都是冷的。夜里三个人蜷缩在屋角那块草甸上时,他再也不会凑过来抱住你,你也再不能把脚丫伸到他怀里煨暖。相互依偎得到的不会是慰藉,反而要承担被冻伤的风险。
最冷的那几天,寒气透过单薄的碎布和僵重的兽皮钻进骨子里来叫嚣着,嘲弄着,人们着恼着,却又无能为力。只得徒劳无用地将身上的铺盖拉紧一点,再拉紧一点。
女孩儿依旧维持着每天晚上都要靠着哥哥睡下的习惯,睡沉了却又耐不住往他这唯二的活物身边挪。每当这时候,他就会看见对面侧着身假寐的霜睁开眼。
漫漫长夜里有两对星子隔着心思百转幽幽对视,各自是一片清明。
良久,终于有一对星子带着痛苦与悲伤彻底沉淀后的麻木,静静地熄灭了。
霜起身,就像此前无数个夜晚里那样,替他们将铺盖掖下颈窝,再慢慢地将自己拖到门外去,在月光或是飞雪苍白的笼罩之下像山石一般伫立着,然后又是一个新的早晨。
还躺在草垛上,拥着小妹的少年终于安然沉沦在梦境里,霜可以在足以致命的低温之下熬一整晚,然后次日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一切照旧。他不可以,劳碌的白日不允许他无休无止地透支自己的生命。在被最初的猜忌与怀疑耗尽心力之后,他和霜都累了。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没日没夜地防备着这个死而复生的故人,就像霜再也不会在清晨多余地抖搂好寒气和衣躺下,以备他不配合着作出早起的假相一样。
星子终于通通黯淡了下去,梦里是一个立在霜雪之中的清瘦背影,越过林木的枝桠,望向灰白的远山。
                   三、
“这是雪的种子。”清朗的少年的声音。
“把它们种下去,然后明年雪还是会像今年一样大,对吗?”这一听就知道是个女孩儿。
迟来的青年将铁锹插进雪里,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捧着这团渐渐消散的暖意没精打采地看着蹲在地上的两个球。
每年都是一样的对话,重复、轮回。今年的女孩儿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眼瞅着比对面的霜大上不少,却还是张口闭口地叫他哥哥。
他们向前走去再难回头,而霜受缚于此无力奔走。青年曾经思量过,大概等他和女孩儿都成熟得可以做霜的父亲母亲,霜还是这个模样。那要是有一天他和女孩儿病了、老了,死去了呢?
你要怎么办,你岂不是要被孤伶伶地被一个人留在世上。
霜给不了他答案,霜的发色渐渐地淡了,十年间从鸦羽变成了鹅绒。颜色还是那么纯净,那么漂亮,就是在阳光下亮得有些刺眼。他已经不会再随意出入邻近的村落,因为乡里人见着他,面上总会带着一抹敬畏与惶恐。偶有家长未能在一旁管束的小孩大着胆子问他,大哥哥,你是山神还是荒鬼啊?

霜于是就回过头,垂下眼睑遮住异色的瞳眸,告诉小孩儿说:“我只是个布霜的人。”
他的表情温柔得像是曾经每一个给少年和小女孩儿讲《雪孩子》的旧年。
他还是那么早出晚归,青年和女孩儿还是不知道他究竟去做了什么——也许真的是去布霜了也说不定呢——总指挥来的时候总会顺手带上那么一两只野味。然后静静缩到角落里去,满脸写着我吃过了这是留给你们的。现在脾性依旧,而青年和女孩儿会坦然地接受他这番好意,他们已经养成了好习惯,就是要对霜的事情不闻不问。
这相处的时间是偷来的,它已经比与一个在世者相处的时间少去四分之三,剩下的不应该被浪费在质疑上。
毕竟有人在山里死去是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你们好了没有?”青年拄着铁锹问。
“快了!”女孩儿应着,掰开最后一个盒子,由霜捧起绵软的新雪,填进去,压实。
于是青年卖力地干了起来,一锹踩下去,第一回翻出来的总是明明暗暗的白,第二锹才见得黑。三个饱食新雪的小盒被分别葬在了不同的地方。青年这一下一下挥得利落,转眼又是不计其数的生命来年发芽的机会被剥夺。很多时候人是可以比神明更加残忍的,过于悬殊的力量对比会使强大的一方很难时时考虑到弱小的存在,尽管他们并不是故意的。
“他们说,如果把脚趾甲种下去,来年就会长出小孩儿。”青年用雪擦拭着铁锹的手柄,说:“要不要试试看?”
“我试过了,没有用的。”女孩儿嘟着嘴继续帮忙盖土。却见对面那双几乎要融入雪中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是该没用的。”霜面无表情:“这片土地已经无法承载更多的生命了。”
他说着,口齿开合之间一丝白雾也无。
                     四、
是告别的时候了,女孩儿奋力忍耐着,仰面朝天是盛不住了,于是就埋下头来,温热的泪珠终于滚落在她怀中木盒上,炸开,绽放。盒子温驯地散发出汩汩暖意,那是上天拖欠了这么多年的,她哥哥的体温。
比起短暂利落的告别,人的脆弱更容易在漫长的仪式中漫溢出来。他们和霜告别得足够决绝,或者说,是霜他直截了当地连个背影也没个他们留下。晨光熹微之时破帘布一掀,打翻在地上的只有黑黢黢的木盒子一个。
就是现在青年手上的这一个。
里面似乎还有谁的心脏在搏动。
你们也要离开这里,被逼到远方去了是吗?那么麻烦你们,替我将最后三只盒子埋葬吧。
真正令人哀恸的是与山的诀别。
女孩儿的手冻裂了,她将青紫攀附的手指深深插入雪中,没有呼唤铁锹,直接用手挖。
霜雪与土壤可以再塑你全身的骨骼,那么我呢?女孩子抽回了毫无知觉的双手,没有鲜血淋漓,徒然通红一片。
该你了,女孩儿跪坐在地上,望向青年,而他始终没有什么动作。面无表情,眼中是痛苦与悲伤彻底沉淀后的麻木,乌泱泱盖着一片名为死亡的寂静。
你知道重要的东西在你手心里渐渐冷却的感觉吗?他有过很多次这样的经历,比如呵出的雾气,比如故友的身躯,再比如,眼前的盒子。
暖意被冬天灰白色的远山无情抽离,轻轻勾起唇角是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你听说过……雪孩子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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